跳跃的火焰，燃烧在瞳孔深处。郁献音动作一顿，借着火光看清了那皮肉翻出的伤口，猝不及防的又想起了先前在山崖上那一幕。她捅了人。以为捅死了，结果那人没死，又爬起来把她推到了山崖下。“娘…别赶我走…”“文若会听话的…娘…”手猛地被握住，玄祁脸上神色痛苦，还有些可怜。像是苦苦哀求却还是被抛下的小狗崽。郁献音心情有些许复杂，但还是咬咬牙将黏糊在一起的衣服和血肉撕开。身体猛烈的疼痛让梦里的小玄祁面色更加色惨白。他正跪在长秋宫正殿里。张太后迎面砸来一盏茶杯，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胸口，碎裂的瓷片割破了他的肌肤。耳边是张太后偏执疯癫的骂声。“滚，本宫没有你这个儿子！你给本宫滚出去！”那时候小小的玄祁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，为什么母后如此厌恶他。身体好痛。心也好痛。最后小小的玄祁只能拖着瘦小的身体，被赶出长秋宫。他好难过，于是跑去找父皇。可是父皇在陪着丽美人。宫人们说丽美人怀孕了，父皇好开心的样子。然而一看见他，父皇就冷下了脸，让他回自己宫里待着。原来父皇也不喜他。没有人在意他。小玄祁独自走在回宫路上，半道上碰见了大皇兄。大皇子是侍妾所生，张太后嫁进来的前一天，他的生母就被赐死了。从此他也就成了隐形人。所以他其实也是恨着张太后母子的。但那时候的小玄祁并不知道。那时候的皇宫里，大皇兄是唯一一个愿意关心他的亲人，他很开心。所以碰见后，他没有任何防备的任由皇兄牵着他的手。然而最后等待他的，是冰冷的湖水。“你去死吧，如果不是你和你娘，我娘就不会死。”“父皇不喜欢你，你娘也不要你，你死了对大家都好。”年长的兄长对他一阵拳打脚踢，身后就是冷冰冰的湖水。小玄祁眼睛动了动，找准了时机，拉住了他的好哥哥一起落入了湖中。哥哥要他死，可他不想死。那死的就只能是哥哥了。冷冰冰的湖水表面逐渐晕开一层血色，那是玄祁第一次杀人。等他被救上岸再醒来时，已经是两天后了。人们都说大皇子是意外身亡，奇怪的是皇帝也没再追究。后来的后来，玄祁才知道是他的母后保护了他。“…娘…”“音音…”“…娘…我没有错…”混乱不清的呢喃声里，郁献音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她正帮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微微顿住。手也被他紧紧握住，像是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。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，但是他在发抖，好像很冷。“玄祁？”郁献音犹豫了下，还是倾身将人抱住。他很快贴了上来，手自发的往温暖的地方探去。郁献音身子僵了下，借着晃悠的火光去看他的脸。闭着眼睛的男人显的脆弱无害，可睁开眼后他是生杀予夺的天子。帝王心术他了然于胸，这将近一年的相处，她不敢说完全了解他，可他们之间分明是利益更多于感情。他完全没必要跳下来。就算那个刺客还没死，于他也没有生命威胁了。他实在犯不着跟着她一起跳下来。他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呢？幽幽的火光让整个山洞变的温暖明亮，令人昏昏欲睡。郁献音一边胡思乱想着，眼皮逐渐耷拉了下来，身体下意识的往男人温暖的怀里拱了拱。但潜意识里，她又提醒着自己不能睡。玄祁不知何时也平静了下来，两人相依偎在一起，互相取暖。火堆燃烧的火焰在逐渐降低。山洞外，出现一双眼睛，在幽暗里发着森冷的光。迷迷糊糊间，郁献音脑袋猛地一沉，莫名惊醒。她睁开眼，将男人搭在腰间的手拿开，起身去添柴火。然而刚坐起身，便对上了洞口一双发光的眼睛。浑身一凛，她瞬间清醒了过来。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一道黑影朝洞内扑了过来，弓着背呲着牙，口中发出厉叫。几乎来不及思考，郁献音便拿起了烧的炭黑的木棍，胡乱挥舞着驱赶。许是见她不好欺负，这猫便循着血腥味朝玄祁扑了过去。郁献音心一惊，慌忙上前挡在了玄祁面前，木棍滚烫的一边似乎是烧到了山猫，惹的他凄厉的尖叫出声，浑身毛都竖了起来。更可怕的是，这叫声引来了更多双发光的眼睛。它们驻足在洞外漆黑的夜色里，幽幽的注视着他们。郁献音紧了紧手中的“武器”，恨不能学李小龙尖叫一声耍一套双截棍，把这些山猫都打跑。可惜，她只会毫无章法的乱抡。山猫歪了歪头，做出攻击姿势，飞身猛扑。郁献音手中的木棍已经抡出了残影，明明怕的不行，但一步也不曾挪开。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，她感觉发间一松，长发再次散落下来。有人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，稳准狠的一击，只听咚的一声，山猫被击落在石壁上。紧接着，空气中似乎响起一道裂帛之声，金簪尖锐的一端划破了猫的半边肚肠。鲜血喷涌而出，混杂着内脏落了一地，山猫尤为凄厉的惨叫声，令洞外原本蠢蠢欲动的同伴有了忌惮。郁献音下意识反胃，尤其是山猫的血还沾在手上。是热的。可玄祁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，带着她往前，让她将那一地的血污看的更清楚。“它，它快要死了……”“可还没有死透，敌人临死前的反扑才最致命。这样的教训，吃过一次就够了。”玄祁脸色苍白，衣衫半敞，紧贴着她，说完便握着她的手对准了奄奄一息的山猫，割喉削首。猫头滚落到了脚边。这次是真的死的透透的。郁献音心跳的飞快。“别怕，你得记住，不杀一儆百，不足以威慑四方。只有让他们害怕，他们才会臣服。”玄祁眼睫垂下淡淡的阴翳，示意她去看洞外那群猫。“但是音音，你知道这世上，总有些冥顽不灵的，那我们该怎么做呢？”洞外大半山猫四散离开，只有两只依然选择进入洞里。姿态阴沉，獠牙尖锐，朝他们扑来。郁献音小腿肚微微打颤，但根本无法后退。于是，她主动握紧了沾了血的金簪。玄祁慢慢松开了手，在她耳边低语，“看到了吗，那些威胁到我们的，就只能除之而后快。朕会一直在你身后，别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