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幕,让窦棠雁彻底呆住。她眼睛都直了,看着满目杀气的凌烨,干巴巴地开口,“王……王爷……”“您……”凌烨眸光刺过来。扫视一圈,眸中戾气更盛。原来,是个梦。还好只是个梦,不然他只怕要违背同玉老夫人的承诺,将长春侯府夷为平地了。天色已暗,太和殿的宫宴已开始了吧?他若不在,那群张牙舞爪的朝妇贵女们,还不得将棠棠给生吞活剥了?今日入宫之时,他已吩咐过了林婉如,让她在宫宴上坦白过错,为棠棠正名。证明当时在寒山寺上,棠棠饮酒睡着了,一直在由林婉如照料。真正背叛众贵女的人,只是个穿了紫色衣袍的婢女,被那些逆贼拿捏住,情急之下用了棠棠的名字,想谋一条生路罢了。而且,因为在寒山寺上的扶持之恩,林七已与棠棠结拜为姐妹。林七此女虽然手段不光彩,可在民间却又几分名声。有她做背书,棠棠身上的污点想必能洗干净了。……寒山寺之事,本就是场无妄之灾。从头到尾,都是那群逆贼在为祸作乱。棠棠,何其无辜。“林七去参宴了吗?”凌烨淡眸落在赵管家身上,“今日午时,她可是跪在本王面前,连连作保,今夜一定好好表现的。”“若敢临阵脱逃,本王活剥了她。”赵管家擦了擦冷汗,点头如捣蒜。“去了去了!一早就过去了,临去之前,还过来对了对口风,防止到时候细节和言辞对不上,给沈姑娘造成更大的麻烦。”凌烨闻言,鼻腔嗤出一声冷笑。“小命在前,她倒是乖觉。”“既如此,就再留她活上些时日。”凌烨抬步便要往外走。“王爷——”赵管家想起正事来,连忙苦着脸叫住他,“王爷,太庙起火了,宴会已提前结束了,您——”凌烨摆了摆手,“都不重要,棠棠她……”等等。凌烨脚步顿住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“太庙?”赵管家崩溃地解释,“半个时辰前,原本守着排位殿的那两个士兵,不知抽了什么邪风,竟然一块去了西殿,想收整那断裂的灯笼,谁料在这间隙,被一群黑衣贼子摸了空,闯进大殿,倒了两盆菜油进去,整个大殿都烧起来了!”“黑衣人共有七人,其中五人都逃走了,剩下两人眼见没了活路,当场要咬舌自尽!”“好在禁军阻拦及时,男的虽死了,女贼却还有一口气在。”“可惜断了舌头,问不出什么信息来。”赵管家又说起太庙的火势,语气里尽是忧虑。“今夜风大,太庙又都是木制的结构,火势起来根本控制不住。”“几百年来,太庙虽年年修缮,可内里早已老化腐朽了啊。”“禁军统领过来汇报时,太庙北边的建筑群已烧了一半……”“如今又过去半个多时辰,只怕已……”后面的话,赵管家不敢说了。在心里头将那群反贼骂了一遍又一遍。闹便闹了,烧便烧了,怎么卡在这个年关折腾这一场?赶着这种节令时候跳出来蹦跶,实在可恶可恨。上回寒山寺之事,已触了摄政王的眉头,如今再来一次,简直是坟上头跳舞……换着花样找死!嫌命长啊!“知道了。”听了赵管家的汇报,凌烨唇角挑起冰冷的弧度,凤眸深处,一片漆寂,不带任何感情。“通知下去。”“明日午时,长安街鼓楼前,本王亲自行刑,将这两具尸体凌迟。”赵管家闻言,狠狠打了个哆嗦。……太庙之事要紧,凌烨换上衣铠,起身要走。临走之前,到底放不下沈棠,又吩咐赵管家。“宴会既已提前结束,棠棠想必还在太后的德胜宫内,有那个蹦出来的蕈月护着,太后想必不会为难她。”“只是出宫时,路上恐生波折,若被那群闲的没事干的命妇堵住,她身份低微,恐怕又要受些委屈。”“这个拿着。”凌烨从怀中取出一块紫金色的令牌,丢到赵管家手中。赵管家起初还以为是摄政王府的身份令牌,并没多注意。可落手时那不同以往的沉甸甸的份量,让他眼底一震,急忙低头看去。一看,整个人便惊住。瞳孔微缩,呼吸骤停。这……这是军令!在宫外行走,一个摄政王府的名头便能吓退不少人。可要在宫里横着走,得手握重兵方能得利。王爷是一点委屈都不愿让沈姑娘受啊!凌烨解释道,“姜家那群蠢货,不定存了怎样的心思,姜家手里头有兵不假,可本王麾下的禁军也不是吃软饭的。”“务必将人须尾俱全地送回去,若受半点损伤……别怪本王不顾念多年的主仆之谊!”语罢,凌烨出了偏殿。外头已有亲卫将他的马匹牵来,他穿着银亮色的铠甲,跃上马背时,鬼使神差地,望了一眼德胜宫的方向。心脏微缩,一股尖锐的疼痛,突然蔓延在胸腔。应该是夜风太凉,许久不穿铠甲的原因。凌烨压下心头的那丝异样,勒紧缰绳,踹了一脚马腹,奔入月色之中。……德胜宫内,灯火通明。宫女太监跪了一地,从内院一路跪到外院的耳房。额头,紧紧压在地面上,后背弓成虾米,一个个惊惧又胆怯,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。四周,更是鸦雀无声。院子里那株百年梧桐树下,架着一尊十字架,被剥去外衫的女子,被捆绑在那木架上。她似是昏过去了,血污满身,月光照在她肋下的伤口处,已干涸的血渍,反射出暗红的光。蕈月跪在她的旁边,头都磕破了。“太后娘娘,您饶了棠棠吧。”“她都说了,她已昏睡了,后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“这公主之位蕈月不要了,求求您放过她吧……”……嘉华太后已换上常服,靠坐在那雕着百子寿纹的太师椅上,看着已跪了半个时辰的蕈月,眼底尽是失望。“你一点也不像你父王。”蕈月仰起头来,磕破的额头流出血来,遮挡住她半边的五官。向来明媚自信的女子,此刻为了沈棠,也哽咽地哀求起来,“父王英雄气概,自是蕈月所不能及。”“求您看在父王的面子上——”“不。”嘉华太后接过宫人递来的暖手炉,将双手附在那温热的铜炉上,轻轻摇头。“哀家想说的是……你父王。”“从来不敢做让哀家不开心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