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长姝公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,凌烨夺过了一旁侍卫的佩刀,纵身一跃,将那繁密复杂,花了匠人五个时辰功夫才做好的丝绸彩花,从门匾上拽下来,取了中间最鲜艳的一缕后,将剩余的红绸随手扔在地上。长姝公主看着这一幕,气得眼前发黑,身体往后倒去。一旁的婢女急忙掐着她的人中,“公主,公主……”凌烨好似没看到。或者,他看到了也不在意。他想做的事,别说是长姝公主的公主府前了,就是在金銮殿上,在整个云朝,天下之大,他随心所欲,谁能管制他?从前……他会考虑棠儿。如今……棠儿睡着了。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马车中,说不定正赞许地看着他,期待着他等一会儿要做的事。没错。凌烨将那具残留的女尸,所有残存的尸骨,都擦拭的干干净净,缺损处,用了紫色的水晶拼接,然后,用一顶透明的水晶棺装着,在他的马车后面,专门另立了一个隔层。那隔层,是棠儿的专属位置。有花,有茶,有点心。还有衣衫首饰和逗她开心的小玩具,什么千积阁,什么鸢尾鹤……什么稀罕的八宝锁,应有尽有。今日是怀业大师与他同在一车,马车的地方略小,没办法,只好将棠儿安置到后面了。你说让怀业大师去后面?做梦。那是棠儿的地方,任何人不得沾染。不过,若怀业大师不在马车上的时候,棠儿便会与他一同坐在前面的车厢里。他会给她读书,讲史,说些京中的笑话,再讲讲他将蟒椅从金銮殿上搬下来时,那群朝臣们跟见鬼一样的眼神。呵……一群庸庸碌碌的俗人罢了。本以为,今日又是庸俗的一日,不曾想……凌烨将那红绸也递给冯管家,“去吧,半炷香后,本王要见到人。”……凌烨坐回了马车。长姝公主也从昏厥中清醒过来,面上精致的妆容隐隐有崩溃的前兆,伸出一根手指来要骂他,却话到口中,又噎了回去。“来人!”长姝公主气得发抖,“给本公主搬一把椅子过来!”她倒要看看,今日凌烨这个疯子,准备在她的公主府前唱哪一出大戏!百姓们更是噤声如鸡,不敢动不敢走,大喘气都不敢,巴巴地眼观鼻鼻观心,盯着因为太阳照在头顶,而慢慢偏移的影子,跪的愈发蜷缩……霍千斛担忧地看着沈棠苍白的面色,问她,“你是不是身体受不住了?”数月之前,那场凌迟闹出来的乌龙,他也有所耳闻。虽然之前与沈棠只有仓促的一次会面,但他对这个机巧善良的合作伙伴,很有好感,愿意与她一起谋算生意。毕竟如他所言,将来如果要执掌霍家,可不是一笔银子能解决的事情,他还需要京中的助力。沈棠身份复杂,背后不仅有一个当官的兄长、还与摄政王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比起那些趾高气昂的世家大族来讲,这样的合作伙伴,更好得力,分红之时,也不会太过贪婪。所以,即便后来又有关系托人来问他手中的货物,他也回绝了。他在等沈棠过来与他赴约。他看人很准的,他总觉得这位云姑娘能给他惊喜。那日在杂货街碰上沈棠,实属意外,但正是这场意外,让他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。于是,将这批珍珠全权交到沈棠手中,任她处置。可相处下来,他的商人思维也慢慢变成朋友思维。有时候会好奇她究竟如何脱身摄政王府,如何成了现在隐姓埋名的样子,有时候,也会担心她的身体安危……女子不比男子,天生就身弱,便是一场风寒感冒,都要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好。她遭了那样一场劫难,如今才几个月过去,便又……“没事的。”听到霍千斛语气里的担忧之意,沈棠心底一暖。“即便累了,如今这情形也不能离开。”“再忍忍吧。”她倒要看看,凌烨还能怎样疯魔。……半炷香后。那位桃红姑娘的爹娘都被带来了,桃红姑娘却不知所踪。那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俩还不知发生了什么,被禁军提过来,看到了坐在马车中喝茶的摄政王时,纵然心头早有预感,却也骇的胆都要跳出来!这……这……这是祖坟被掀了吗?怎遭了这一位的眼!凌烨将那雕着兰花的茶杯合上,缓缓放在茶台,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波如蝉翼的茶璧,没有看那对夫妻,而是质问冯焕。“还差一个,去哪儿了?”“本王都使唤不动你了?”冯焕欲哭无泪,“回……回王爷!那位桃红姑娘,进来喜欢去群芳苑那边跑,那是近来城南新起的一家红楼,里头的乐姬们歌舞琵琶自成一绝,许多好奇的小娘子,都会围过去学艺,那桃红姑娘也去学琵琶了……奴才……奴才怕耽误王爷的时间,已让一批禁卫去群芳苑寻人了!”凌烨眼底微暗,看向身旁的怀业大师。“大师,本王记得您曾说过,杀恶人不算杀孽,也算积德。”“毁恶业不算造业,也算行善,对吗?”怀业大师似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了,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后,没再开口。凌烨明白了。下了令,“从明日起,烧了京城所有的红楼,给这些人一晚上收整是时间,明日若还不搬走,那就是咎由自取……”冯管家听罢,眼底闪过一抹惊恐。活……阎王。王爷您是要毁了京城那些底层男子的活路吗?……凌烨也从袖中翻出自己的佛穿,指尖轮过,也念了一声阿弥陀佛,“这样害人的地方,也不知毁了多少姻缘,烧了正好。”他说罢,背后传来疾驰的声音。那在群芳苑里学琵琶的桃红,鞋袜都未来得及换,便被禁卫给扛了过来。噗通——桃红被摔坐在地上,惊愕地看着满面惊恐的爹娘,也看到了那抓着一把金鱼,抽着鼻涕的幼童,惊呼道。“轩儿!”